2013年国际战略形势如何变?总的看,将主要取决于三大变量:第一,世界经济发展态势如何?第二,美国全球战略调整的性质、方向是否进一步明朗化?第三,地区形势如何演变,尤其是大中东局势、东北亚安全形势如何变,以及“欧洲的麻烦”,包括欧债危机、欧元危机、欧洲一体化危机等,能否解套、如何解套?
发达国家经济“下沉”具有不可抗拒性
岁末年初,国际上一些经济机构纷纷对2013年的世界经济作了预测,虽然数据各不相同,但比较一致的判断是“熊市”依旧。
这种持续的低迷当然不能排除经济周期及经济规律等因素。但是,根源则要从世界经济政治发展不平衡中去考察。
美欧日等西方国家总人口仅占世界1/6左右,却长期占有世界总产出和贸易份额的3/4左右,这是不公平、不正当、也是不可持续的。当前,美欧日经济普遍“下沉”是对其经济、贸易份额世界占比不适当高位的“刚性调整”,具有正当性、正义性、必然性和不可抗拒性。这是其资金、技术和管理优势所无法挽回的。由于美欧日等西方国家经济、贸易份额仍占世界总额的近60%,其经济“下沉”必然拖累世界经济,使世界经济、贸易在低谷徘徊。而在这一数字降至1/3左右以前,其经济、贸易不大可能恢复健康增长。从这样的观点分析,世界经济、贸易低迷将具有长期性,可能延续到2020年甚至更长时间。国际战略形势如何演变,也一定会受到这一趋势的影响。
这其中,欧洲的情况更能反映21世纪世界的深层次变化。目前,欧洲经济已失去活力,很难走出下滑“螺旋”,经济低迷及欧债危机、欧元危机、欧洲一体化危机等并发,有可能引起政治社会动荡加剧,国家主义、民族分离主义乘势抬头,甚至不排除欧洲出现重大地缘政治裂变的可能。
美国“收缩”计划存在诸多变数
2012年,描述美国全球战略变化趋势的第一个关键词是“重返亚太”,后面相继又有“转身亚太”“战略再平衡”等。然而,万变不离其宗,在一定程度上,这一战略本质大体类似于1956年英国从“苏伊士以东”撤退和尼克松1969年上台后在东亚搞“换肩”战略,是在谋求全球“收缩”,其收缩广度与幅度则大体介于后二者之间。
不久前,美国家情报委员会发表题为《2030年全球大趋势:变幻不定的世界》战略分析报告,其中提及美国正在失去“单极”地位,10年后将不再有任何“霸权主义”国家。这也表明,美国从“无所不管”的“世界警察”位置后撤正在成为美战略界主流的共识。
目前判断,美全球“收缩”战略有两大要点:第一,就国际与国内两个大局而言,国内事务优先,美2013年将把国内事务、尤其是重振经济置于战略优先位置;第二,就国际事务和全球力量配置而言,美将力争从大中东和欧洲等地收缩,把主要力量集中于亚太。
然而,美国在2013年能否如愿实现全球“收缩”仍存在变数。其一,中东局势演变是否允许美“全身而退”?如果伊朗决心突破“核门槛”或以色列决心进攻伊朗,或者叙利亚局势和阿富汗局势因重大变故而突然“失控”,都有可能使美难以从中东如愿“脱身”。其二,东北亚局势如何演变?如果朝鲜再次搞核试验或朝韩关系出现新的紧张、中日钓鱼岛争端不能“软着陆”、亚太军备竞争继续加剧,美就难以实现其把重心转向重振美国经济的战略“收缩”。其三,欧洲战略态势如何演变?如果欧债危机、欧元危机、欧洲一体化危机加剧,欧洲出现大的动荡,美将不得不耗费时间、精力到欧洲“救火”。
此外,如果美国国内沸沸扬扬的“页岩气革命”“第三次产业革命”取得意外突破,并给美国经济带来意外刺激,美国保守主义势力也有可能抬头,否决“收缩”战略。
大中东地区可能乱上加乱
2013年,受世界经济继续低迷以及美国搞全球战略“收缩”的影响,欧亚大陆南缘濒海带的动荡有可能加剧,大中东地区尤其可能乱上加乱。
这一地区的局势在2013年的走向,主要有三大看点。一是叙利亚危机如何了结?目前来看,叙利亚的僵局或可维持一段时日,但达成政治妥协、实现“软着陆”的可能性不大。一旦僵局被打破,巴沙尔政权垮台,不但叙可能“碎片化”,中东也会出现“多米诺效应”,乱局扩大。二是伊朗核危机如何“着陆”。伊不会放弃“核能力”,如果冒险突破核门槛,中东就会风云突变、更加混乱,美、以军事打击伊朗的可能性就会急剧增大,美国全球收缩和战略重心东移计划也就可能破产。三是阿富汗局势如何变?基于美将于2014年从阿全面撤军的判断,阿各派力量及阿周边各国都在加紧抢位布局。这将影响到美国会在阿富汗留多长的战略“尾巴”、撤军是否“干净、彻底、全面”。
在东亚濒海带,2013年东南亚有可能“闹中取静”,但东北亚存在两大不确定性。一是朝鲜半岛局势如何发展。朝、韩新换领导人对对方的态度与政策如何,将牵动亚太局势。二是中日关系如何发展。如中日僵局不能解套,则对中日两国经济、对亚太局势及美国“战略再平衡”的性质、内容及其全球收缩战略都将产生影响。
非传统安全挑战增大军事安全形势更加复杂
世界经济低迷、美从中东收缩、大中东动荡加剧等因素,对国际安全形势的影响极为复杂。一方面,美国的霸权通常是世界不得安宁的主要因素;另一方面,美在国际反恐、反海盗、反扩散等领域也发挥了一定的积极作用。美国搞战略“收缩”、尤其是从大中东“撤退”,以及欧洲搞“关门主义”,有可能导致国际恐怖主义获得喘息、核扩散加剧、海盗等跨国犯罪活动更加猖獗,全球气候问题谈判也可能陷入停顿。
在军事安全领域,美国从一超独霸向全球收缩的急剧转变、世界经济低迷都将引起国际安全结构大盘震动,尤其将引起国际军事安全形势发生复杂变化。一方面,美国计划未来10年裁减军费4870亿美元,并没有改变美国的军事超强地位。相反,由于美国搞战略收缩后军力相对集中、更加注重军队质量、注重提升美军空天电能力和远程快速突击能力,其对战略对手的军事压力和威慑力并未下降。另一方面,世界上尤其是欧亚大陆被抑制的各种矛盾可能集中突发。在中东,叙利亚局势发生突变、以色列为寻求“绝对安全”打击伊朗和巴勒斯坦的危险性都在增大。在亚太,再起争端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,亚太沿海国家争夺海空军优势的军备竞赛有可能加剧。
(作者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、《现代国际关系》主编)